很早以前,我就喜欢罗素。
这个睿智的哲学家,几乎把人类社会的一切问题都看得透透的了。更令人喜欢的是,他还很喜欢数学。他的成名作除了《幸福之路》《自由之路》和《西方哲学史》外,还有《数理逻辑》。
当然,一百年过后,很多现代的数理逻辑学家对罗素的《数理逻辑》并不那么推崇。不过作为一个把人文和数学结合得这么好的学者,罗素所做的很多工作是其他人无法超越的。
我喜欢罗素,我喜欢的中国作家王小波也很喜欢罗素,还有很多人很喜欢罗素。
罗素睿智、幽默而又博学。他说他曾经患过抑郁症,直到有一天,他迷上了数学,他的抑郁症便不治而愈了。他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数学的学习中去,学着学着就忘了烦恼。
我把他的这一方法推荐给一个抑郁症患者,结果遭到一顿臭骂,因为那个患者平生最恨的就是数学。
1920年,罗素应梁启超的邀请,到中国来讲过学,他来中国后,被中国的道家哲学迷住了。
我也喜欢数学和哲学,尤其喜欢道家哲学,所以我无法不喜欢罗素。
我在高中时代,数学学得非常好,几乎每次考试都考满分。而且因为喜欢钻研,还把高等数学中的容斥原理给推出来了。
我是通过做一道排列组合题,推算出容斥原理的。当时把我数学老师激动得不得了,他以为我在数学上有了新发现,觉得自己的学生是个数学天才,立即把我的演算过程寄到一些数学期刊去,希望能发表。编辑回复他,你的学生证明的是容斥原理,并不是什么新发现,我的老师很失落。
容斥原理对很多人来说是个陌生的东西,简单的说,它是在计数时,要实现没有重复,也没有遗漏,穷尽一切可能的精准,用中国的古话说叫算无遗策。
为了使重叠部分不被重复计算,人们研究出一种新的计数方法,这种方法的基本思想是:先不考虑重叠的情况,把包含于某内容中的所有对象的数目先计算出来,然后再把计数时重复计算的数目排斥出去,使得计算的结果既无遗漏又无重复,这种计数的方法就被称为容斥原理。
我记得当时我们做了这样一道题目,编号分别为1、2、3、4、5的五个小球,要放入编号为1、2、3、4、5的五个盒子里,小球的编号不能和盒子的编号相同,问总共有多少种放置方法。
这道题目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要计算准确却很难。全校师生都对这道题目放弃了,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死磕到底,那几天下了课就研究这道题目。
后来就推算出来了准确的数字,整个证明的过程就是把五个球放入五个盒子的全部放置方法算出来,然后再把各种违背了题目要求的放置方法排除出去,最终就得到了准确的数字。
道理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对一个高二学生来说,运算起来就很复杂。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典型的数理逻辑问题。
我上高中时,我们学校的几个数学老师都很喜欢我,每次考试时就指望我能把最后的一两道压轴题做出来,因为有些压轴题,他们自己也做不出来。
我们隔壁班一个数学老师,深以我不是他的学生为憾事,好几次考试前在路上遇到我,就对我说,周志远,这次压轴题是我出的,看看能不能考倒你。他当时特别喜欢在各种书上找一些刁钻古怪的难题当压轴题来考我。
我讲这段往事有自我炫耀之嫌疑,不过我这个人厚颜无耻,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
其实我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来说明,一个人要缜密的思考问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我出了社会后我才知道,解开那些数学难题并不是最难的事情,最难的事情是认清这个社会,认清人心。
我刚到医院工作的时候是个小年轻,但是我们同事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在共事的过程中,他们都感叹我的思维缜密。所以我很快便被推向院长级别的管理位置上,但是我还是经常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而且我也实在不喜欢中国医院里的工作氛围,所以最终选择了辞职。
我儿子从两三岁开始便喜欢听我讲故事,每天晚上,他都要听着我讲故事睡觉。我讲完一个又一个,但是他还是会搂着我,央求我继续再讲最后一个,有时候讲着讲着我自己就睡着了。
我给我儿子讲的故事全部是我自编自创的,故事中充满了数理逻辑思维。
比如我会问他,猴爸爸带着猴儿子去钓鱼,上午猴爸爸钓了多少条鱼,猴儿子钓了多少条鱼,下午父子俩又各钓了多少条鱼,中午猴妈做饭时做了多少条鱼,晚上又做了多少条鱼,而且那天猴妈妈还送了多少条鱼给邻居,最后他们家中还剩下多少条鱼。
我儿子只在三四岁的时候就能把这些复杂的运算搞定。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妈妈正在清华大学读研究生,清华大学的那些逻辑题难倒了他妈妈,但是我儿子没有一道题答错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来培养我儿子?因为我不希望他今后是个糊涂蛋。我要他从小就学会思考。考试能考多少分我根本不在乎,从小到大我没关心过他的考分和成绩排名——当然孩子也争气,多数时候考试都是名列前茅。尤其是数学,从小学到初中,他都被誉为数学王子。
而且这孩子还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很强的语言表达能力。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我讲话中的漏洞,找出来了就攻击我,我们在家经常以此为乐。
世界上漏洞无处不在,只要我们足够警觉,擅长思考,总能把各种漏洞都找出来。
我以前在医院从事管理工作的时候,要做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寻找漏洞,防患于未然。如果我不够敏锐,我就不能胜任我的工作。
王小波喜欢罗素也是有原因的,王小波的父亲是著名的逻辑学教授,王小波自己是一个幽默而又不失理性的自由作家。我和王小波这样的人,从本质上来说和罗素是同一类人,我们很容易在很多问题上产生共鸣,我是同意苏格拉底说的未经思考的人生不值得一过的。
不过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不可能把数理逻辑思维深入到骨髓,更不可能用数理逻辑思维来指导自己去认识和分析世界。
恕我直言,全球各国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这种清醒头脑的也不多。所以现在的很多国际问题,最后都可以归结为各国首脑的脑子短路的问题。
不过政治是需要顺应大多数人的呼声的,而大多数人又是法国哲学家勒庞眼中的乌合之众,所以政治家不可能和我们这些人一样追求理性,他们需要口号来笼络和统治人民。
我们这类人最后都只能成为自由学者,罗素生前遭到了很多的打击和压制。至于王小波,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他的著作很长时间不能被出版。
但是“王二门下走狗”(王小波粉丝的自嘲式自称)之多,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王小波于嬉笑怒骂之中透露出的理性之光,照亮了很多人的人生之路。
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用自己的大脑去认识世界,而不是用眼睛和耳朵。也有责任去甄别各种外来信息的真假,倘若不能做到这些,死了也活该。
我喜欢金庸先生借岳不群之口说过的一句话:江湖上的风雨,吹打得别人,就吹打不得他令狐冲么?
我们生存在自然界,在大自然的种种风险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大自然淘汰得别人,就淘汰不得我们自己吗?
要想不被大自然淘汰,那还真得有颗足够警觉和理性的大脑才行。要不然,我们就不得不为人类种群在进化的过程中不断的改良基因做贡献——蠢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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