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高考失利,填报的第一志愿未能录取,由于分数较高,被自由择校到一所工科大学,虽然也是一所一本线的重点大学,但是所学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及其自动化,老师告诉我,我们学校的机械工程专业在全国是排在前几名的,好好学,很有前途。但是我很难想象自己毕业后拿着扳手钳子在车间里度过自己余生的日子,那不是我要的理想人生。
上大学的第一个月,我开始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借各种医书读,一次能借六本大部头,一大堆码在床头,也不去上课,常常在宿舍里埋头读医书。我们学校没有医学院,但是图书馆里却有不少医学书,这一点真值得赞扬。不过我的院系领导和我的辅导员看到我就很头痛,别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学校的行政领导在宿舍里查卫生时,总是看到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和写作,就会批评我。那时的老师和家长们,对学生的个人兴趣、爱好和志向不是很重视,只重视文凭,所以他们难以理解我,我也难以理解他们。多年后,我回到母校,与当年不理解我的师长再见面时,互致歉意,终于达成了以前不能达成的互相理解。但是当时,学校的环境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所以我非常的不希望自己浪费时间和金钱在学校里,摧残自己的青春。
我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大学生活只过了不到一个学期,就坚决以各种借口休学和退学,我希望走我自己的路,不希望有任何羁绊,对学历已经满不在乎。在1998年,中国人还普遍重视大学文凭的年代,我的做法引起了轩然大波。我的父母,我的亲友,我的师长还有我的同学们都在劝我回头。但是我却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离开了学校。尽管我的父亲不但在经济上封锁我,还不让我回家,以不认我为子来威胁我。仍然没能阻挡我对自己道路的坚持。
我在北京,没有文凭,凭着能写一手不入流的文章的能力,终于站住了脚,生存下来了。我最初来北京时,租住在圆明园附近的树村,那是一个流浪艺术家、作家和思想家聚集的地方,住着一群最有理想主义的文艺青年,我混迹在他们中间。后来搬家到国家图书馆正对面的五塔寺村的一间小平房,那是一群据说是自由学者居住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步行几分钟就到国家图书馆读书,我在这里度过了近十年的快乐时光。后来我自己在北京买房,也选择了在国家图书书馆附近买房,我想我这一生恐怕很难离开这片区域,皓首穷经,笔耕不辍,会是我的宿命。因为在这种生活中,我找到了真正的我自己——一个真实的,对知识有着永远的渴望和热爱的自己。
我以前喜欢在天涯等大型社区写作,后来喜欢在新浪写博客,现在哪儿也不喜欢去了,就喜欢写些文章发在自己的网站上,但是还会维系一下在天涯和新浪这些地方建立的关系。我以前也是个愤青,现在渐渐的远离红尘,回归书斋,只喜欢读一些医学、佛学和人文社科方面的一些著作。人到中年,越来越不喜欢到烦嚣的人群中去,而愿意安贫乐道的把自己最想干的一些事情干了。虽然生命中有意义的事情不多,但是我也不希望自己临终前还会很遗憾的感慨自己这一生空度过了。
从我母亲患癌后,我对医学的钻研就日益专注了。历史上的名医,很多都有类似于我的这种人生经历,均是有感于自己遭遇的丧亲的切身之痛,而投身入医学研究之中,再不回头,终于成就为一代大医家。我对于成就为大医家毫不感兴趣,但是对于疾病却耿耿于怀。
这几年,我的人生在逆乱中有过各种挣扎,我一直徘徊在经商和学医的斗争之中。因为要养家糊口,我得经商。但是我对经商已经不再热爱,过去那颗对繁花似锦的外界很热衷的心也冷却下来了。人际关系越来越简单化,人生目标越来越小。这些年,我一件新衣服都不愿意去买,穿着旧衣服旧鞋子,袜子破了好几个大洞也不愿意扔了,鞋子也是补了再补,吃着粗茶淡饭,除了购买医书和生活必需品,不愿意乱花一分钱。真正的进入到了安贫乐道的状态。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家人和我一样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挣扎,渐渐的接受了我对自己人生理想的坚守。我所遭遇的一切令我对医学的热爱刻骨铭心,与多数在医生的岗位上谋碗饭吃的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医生是职业,对我来说,医学是灵魂深处的需求。因此,虽然要冒着各种不可预测的风险,我仍然义无反顾的在医学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古今中外医学典籍,莫不搜罗和研究。
因为疾病,带走了我的亲人们。
医学让我认识到了人类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也让我认识到了功名利禄的虚幻,医学让我放下了狂妄,也让我放下了对物质的欲望。医学让我回归到了一个最简单和最纯粹的人,医学让我有了新的人生体验。学医和治病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付出热情的话,那大概就是医学!既然如此,何必为难自己,好好的研究医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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