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逃离

上周五,我约古琴老师来给我上了一节古琴课。老师为我调弦时说了句:“你这琴弦绷的时间太久了,绷坏了,要去修一下。以后不用时要把琴弦松下来,保护琴弦。”

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句一语双关的禅语,不但我的琴弦,我自己也是紧绷的时间太久了,也该松弛下来,养护一下自己的身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大块的休息时间了。晚上如果不关手机,完全没有办法睡觉——因为总有人不会管你是否需要休息,他们希望医生二十四小时在岗帮助他们,而且最好是全免费的。

每天早上四点钟不到我就起床看书,白天看病、看书、写作,越治越多的患者,让我的生活节奏一再加快。我不敢说我自己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那群人中的一个,但是却可以肯定的说,我是这世界上最勤奋的那群人中的一员。大多数人,花费在学习和工作上的时间,达不到我的一半。

对我来说,慢生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童年记忆了。一天下来,常常累得精疲力尽。早上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有些病人或者家属前一天的深更半夜发句咨询,还迫不及待的追问一句:“你怎么不回复我的问题啊?麻烦给个回复好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急躁与不耐烦的情绪。

要说心情完全不受这工作影响,是句假话,因为经常有令人不悦的事情发生。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经常会带着情绪来与医生打交道。医生的工作事关人命,不敢有丝毫疏忽,所以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警醒来对待自己的工作。时间长了,都不能适应普通节奏的日常生活了。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琴弦需要有张有弛,人也需要有张有弛。

今天上午忙完工作,我把自己的书房好好地打扫了一番,花也浇足了水。做完了这些,我就要从这斗室走出,走向一个遥远的地方,去过几天不同于我每天所过的生活。

孔夫子说,吾道一以贯之,其实任何一个人,基本的格调都是固定的,也是一以贯之的。我生性好静,所谓远行,亦不过从一种安静的状态走向另一种安静的状态而已。

我所需求的物质,达不到我现在能获得的百分之一。我以前常说自己所求不多,所得已足。但是现在真实的状态是所求很少,所得太多。但是我又不得不把自己的门槛抬高一点,因为倘若不设置门槛的话,我的工作量将会猛涨到无法遏制的程度。

这似乎是我的宿命,我记得高中时,有一次和我的恩师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聊天,老师劝我不要怀一颗救世主的心。大概我的恩师早已经看出来了,以我的性格,我这辈子注定了会是劳碌命。那时候是无休止的学习,如今是无休止的学习、工作和写作。

我是个自律能力很强的人,有时我看到那种标题党说什么“人有多自律,就有多自由”,就觉得可笑。人自律了,并不能自由,只会有更大的不自由,这是他人所不懂的。

这世界上自律的人,最后大多数成了工作狂,因为长期的自律让他们在自己的领域成了专业人才。按照马林诺夫斯基的观点,人人都是社会这架大机器上的零件,社会这架大机器,怎么会让一个能力出色的专业人才闲置下来?这完全的不符合物尽其用的法则。

不过不管如何,一个不会休息的人是愚蠢的。我的天资有限,虽然不指望自己变得多聪明,但是也不想当个愚蠢的人。所以今年开始,我想我会经常短暂的逃离一段时间。从我现在的世界逃离出去几天,从愁眉紧锁的患者和患者家属的视野里消失几天。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把自己在工作中遭受的种种不悦,释放一下。然后,再精神抖擞的回来,继续自己的工作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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