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科证治全生集》一书中,对于治疗痈疽(亦即今日所言之肿瘤,包含良性肿瘤和恶性肿瘤),王洪绪提及一条原则,即是“以消为贵,以托为畏”,此前对于这八个字,我没有切身的感受。
但在亲见一例乳腺癌患者和一例阴茎癌腹股沟淋巴转移患者的肿瘤溃破后,我对此体会非常深刻。同时也深深的体会到古人为什么说“医非三世,不服其药”的道理,没有经验的中医大夫学识浅真的很害人,医者关乎司命,医生的实践能力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两个患者经其所找的中医采用腐蚀性很强的中药和化脓灸等方法治疗后,肿瘤都破溃了,伤口很大,久久不能愈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能使患者伤口愈合,且不断蔓延,导致患者后期生存质量很差。
察外而知内,从体表肿瘤可以看到体内肿瘤如果溃后基本上也是一致的,肿瘤一旦被治疗到这种程度,善后就非常困难。治疗痈疽,古中医有七恶之说,其中之一就是“形如剥鳝”,所谓剥鳝,就是剥了皮的鳝鱼,患处往外翻着的肉十分的像鳝鱼被剥皮后的景象,出现这种情况,就九死一生,几无治愈之希望了。
因此王洪绪在治疗肿瘤时,特别强调要用消法治疗。王洪绪祖传的阳和汤、西黄丸、小金丹、梅花点舌丹以及《外科正宗》中记载的醒消丸等药均为消法治疗肿瘤的经典用药,至今在临床上还广泛应用。
晚期癌症患者,过去的医书记载的“根脚稳固,不可移动”,实际上是肿瘤波及周边组织,已经与周边的组织粘连在一起了,这种情况下用托法或大剂量的破血药,相当危险。这种肿瘤一旦溃破,除了西医的手术,恐怕无任何其他良策可以善后。但往往这种病人已经失去了手术机会,所以中医在治疗这类病人时,一定要谨慎,不可以滥用药使肿瘤破溃。
消法为中医八法之一,消法有两种思路,一是清消,主要以清热解毒、凉血消肿为主,代表方剂有消瘰丸、五味消毒饮、仙方活命饮等,二是温消,代表方剂有麻黄附子细辛汤、阳和汤等。
我曾亲见过昔日京城四大名医之一孔伯华的儿子孔嗣伯治疗的一例晚期肠癌患者,孔用五味消毒饮加味维持了该患者五年多的寿命。该患者最后以八十高龄去世。孔在用药时多以6g为主,药味一般就十多味。该患者属寒热交错、半阴半阳的典型症候,至我接触该患者时,患者已经出现红光舌,彼时该患者因孔嗣伯自己患肺癌去世,只得转由京城平心堂另一名医以秘方药治疗,约三个月身亡。
在网上流传甚广的已故四川老中医鄢荣光的医案中,几乎清一色的用清消的治疗方法治癌,差不多 方方不离消瘰丸(由玄参、浙贝母、生牡蛎、海藻、昆布等组成),鄢的医案的真实性难以稽考,但是从《中国当代名中医医案精粹》中所看到的类似鄢的成功医案不少。可见清消法确实适合部分属热性体质的阳证癌症患者。
温消法在当代则很少有医生肯用,主要是当代医生普遍认为肿瘤是火毒的产物,所以倾向于清热解毒。温消法的治疗立论基础为黄帝内经中提及的“寒凝血泣,痈疽乃生”的理论。温消学派认为疽的产生,多由患者体质属寒冷,以至于血冷凝结成肿瘤,所以在治疗方面需要温煦血脉,祛寒化痰,散结消肿。实际上如果盘问患者病史,会发现很多患者确实属于因寒致癌的。可惜的是很多医生问诊非常匆忙,不能综合辨证,一概只依据已经有些西医化了的中医教科书开方。
温消的代表方剂是麻黄附子细辛汤和阳和汤,尤以阳和汤(由熟地、鹿角胶、麻黄、白芥子、炮姜、生甘草、肉桂组成)为最,近代医学家对阳和汤推崇备至,认为治疗阴证,到阳和汤已经达到了巅峰。当代外科名家段馥亭尤其喜欢用阳和汤,其治疗痈疽,阳和汤的使用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
麻黄附子细辛汤为张仲景的《伤寒论》中所载的一首方剂,临床上,将各药剂量用到了张仲景所用的剂量时,见效极速,这是我亲自验证了的,一个经方派的医生在治疗我的顽固性咳嗽时用了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效果立竿见影,其化痰散结的力度非常大。
不过这张处方比起阳和汤来,风险要大很多。因为细辛属于马兜铃科的药,剧毒无比,对肾脏和肝脏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肿瘤疗程很长,如果长期的大剂量的用细辛,势必造成患者有肾衰竭的后患,现代药物毒理实验证明了约有29%的实验鼠在服用细辛后患肝癌。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不可轻率的久用此方。古人治病,很少对病人跟踪随访,病人因药物毒副作用致病,古人因为科技尚不发达,认识不到,我们是应该认识到这个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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