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3日傍晚,休息了两个整天的我终于缓过气来。12月21日,我开始失音,我以为是新冠引起的症状。但12月22日关机一上午,在家里收拾家务和做做饭后,到中午,声音又恢复了。原来是这一个多月回复了太多患者的咨询,我哑了。
同样,我的十根手指打字打得太多了,也都很痛,这些日子回复患者咨询和写文章都是忍痛完成的。22日和23日,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彻底休息两日。到23日傍晚,手指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的疼痛了。电脑也罢工了,台式机的主机崩溃,不得不改用笔记本电脑工作,打字更费力。
11月20日凌晨,北京四大名医之一施今墨先生的儿子施小墨医生病逝,我可以想象到他在这段时间遭遇过什么。海啸般暴涨的病人一定把他这个名医之后压垮了,熟人和病人的电话和微信不断,可能线下还有繁忙的诊务。所以他的身体肯定是处于疲病交加的脆弱状态,极易因为感染新冠而诱发严重的老年病并去世。
此前华西医院一个研一的小伙子都扛不住,何况他这样一个78岁的老人家呢?每次瘟疫爆发,总会有一批医生累死。清代最后一位太医院院正赵文魁先生就是死于瘟疫年代的劳累过度。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累死的医者。所以我开始把自己的工作量大幅度削减,除了感染发病后的第一个24小时里,我的工作有过暂停之外,其余时间都是从未有过的繁忙。
自11月份疫情破防到12月下旬,我在短短的四五十天时间里,接受过一万多人次的咨询,其中99.9%以上的患者未付过一分钱,多数人连谢谢都没有一句。三年抗疫,大家都习惯了这一免费治疗模式。对此,我倒也不在乎,只是希望大家能体谅当下医生们的不易,态度不要太火爆。我的很多医护朋友向我诉苦,说最近门诊投诉量暴涨,有些病人在这样的年代还像大爷一样对医护人员颐指气使,纠缠不已,这是多自私的行为啊!
这样的操劳在我这辈子中,可能也只会有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平时生活方式还算健康,又坚持运动,我想我是不会有这么好的体质来扛住这一切的。好些亲友和同仁担心我过劳死,不断地催促我休假。但不幸的是他们也相继感染了,同样需要我的帮助。许多在体制内工作的同仁,感染后两腿发软都要硬着头皮去上班,让人心疼不已。
医术本为解决世人的疾病问题而存在,如果不能为世人解决他们的病痛,那医术和医生就都没有存在的价值。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刻,学以致用,共纾国难是每一个学医人的本分。所以我们也只能是任劳任怨,这就是我们的战场,无人可以临阵退缩。
只是人都不是铁打的,我最近真的累到只剩下半条命了,另外半条命被阎王爷拽在手里。我几乎是告饶式的请求大家让我休息两天,但每天仍然有铺天盖地的求助信息发给我。有些人在这种时刻还来单独请教各种医学的基础问题,想着我们指点他学点医学知识,以为我有闲情逸致回复他。我只好硬下心肠大量的删除好友,对各种信息视而不见,让他们去找别的医生。倘若不这样做,我很可能就会过劳死。我们先要自保,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这次死亡的人数将难以统计,因为没有机构在统计确切的数据。不过整体的死亡率应该不高,我们黄冈地区基本上人人染疫。但是我们村几千人中,目前只有一个老人死亡,死因不明。我们村后续也许还会有人死亡,这个死亡数据是任何人都瞒不了我的,我父亲在村里生活着,村里每死一个人他都知道。到疫情结束时,我是可以评估出自己村的死亡率的。
看来缺乏医疗资源的农村没有很多人说的那么可怕,而且农村人有农村人的智慧,我们那里许多老人在家里烤火,竟似胜于去医院发热门诊多矣!而且农村人传递这种经验的速度很快,我听我治疗的一些重庆和四川的农村患者告诉我,他们那里的乡下,很多人也是靠在家里烤火撑过来的。
反倒是北京和上海这样的人均寿命较高的老龄化严重的城市死亡的人可能更多。看来这波病毒的致死率的确低,大多数人感染后,只不过要受几天苦而已。在大家都得了一遍后,恐慌情绪将全面消退。
我治疗的癌症患者到目前为止去世的也只有一个终末期患者,这个患者已经卧床超过半年。其他患者,就连有胸腹水并且仍然在化疗且没打疫苗的晚期癌症患者,感染后也顺利地挺过来了,这让我感到有点儿意外。似乎大家的症状虽重,但多数人还是可以扛过来的。
我们老家尚有爷爷辈的高龄老人,这些老人每天就在乡下烤火,也安然无恙地挺过来了。我二姨脑血栓,按照我的方法每天泡脚和用吹风机吹大椎,另外我给他开了些葛根汤加味的汤方服用,也已转危为安。独居老人可能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得不到家人们及时的照顾。
城市里的人比农村人的恐慌程度更甚,我们村倒是没有多少人恐慌。我有个北京城的熟人去抢各种药,网上流传什么方子可以防新冠,什么方子可以治新冠,她都抢。她的汽车后备箱里整整装满了一后备箱的药,结果都没用上。防病方没能防住她的病,反倒是吃了拉稀;熏艾和烧苍术呛得她母亲气管炎复发了,也对病毒无济于事。感染后她们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用哪个方子救命,又担心副作用。最终也学我用吹风机解决了问题,出了一身又一身的透汗后,烧退了,余下的症状熬了四五天,都自行消退了。
像她这样的人非常多,以至于最近退热类的药品断货了,中药材价格也一路飙升。很多癌症患者叫苦连天,他们的基础疾病现在治不起了。我一直都不肯开任何预防和治疗新冠的药方,是因为不希望出现这种状况。
但各路大师们纷纷登场,收割普罗大众的智商税,我一个人的坚守就像螳臂挡车一样微不足道。中药材资源有限,14亿人抢药,起码在未来一年内会影响接受中医治疗的慢病患者,增加他们的经济负担。
这疫情一半也像广场踩踏事件一样,相当多的人是被其他人踩死的,而不是因为得病而死。在这样的年代,众生皆苦,医护很累,万众迷茫而又恐惧,我只但愿事情过后,我们能有反思,问一问究竟是哪些环节做错了,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